送走陳院判等人，便迫不及待地趕往傾城所在的山谷。

傾城的期盼總算沒有白費。

某日，山中飄起了雪，四處斑白。

她倚窗而看，不知不覺入眠，夢到他策馬而來，攬她入懷。

她醒來，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溫度，他帶著薄繭的指尖輕觸她的眉睫輕顫，熾熱的目光凝著她的臉，溫柔無限。

“晴雪，對不起，我不該將你藏匿。我只是……害怕失去你。”

她欲睜開的眼忍住了，他說她叫“聶傾城”，為何……又要喚她“晴雪”？

再次回到涼州府，傾城的生活如常，只是很多地方都變了。

她衣櫥裏的衣物全部換了新，不再是她喜歡的純白色，她出門時必須戴一方面巾。她心裏郁悶，卻不問為何，她想，蘇瑜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。

疫病祛除之後，涼州城又恢覆了平靜，偶爾有人家辦喜事，敲鑼打鼓聲讓整個涼州城都熱鬧起來。

楊沖與夏蘭來往甚密，兩人之間的那點小心思瞞不了所有人，就算傾城對情事一知半解，卻也將他倆看得真切。

終於有一天，楊沖拉著夏蘭，跪在傾城和蘇瑜面前。

楊沖：“屬下鐘情夏蘭已久，懇請大人和夫人成全！”

夏蘭紅著臉，卻沒有羞怯，朗聲道：“嫁給楊大哥是我心甘情願，不管大人和夫人成不成全，我都嫁定了。”

傾城夫婦相視一笑，自是成全。

夏蘭自從沒了爹，就住在了刺史府上，但並非賣身於刺史府，只是順便照顧大腹便便的傾城，二人的婚事自然不需要經過傾城夫婦的同意，只是楊沖示蘇瑜為主才如此形式。

相處日久，夏蘭與傾城的關系自是如姐妹一般要好，夏蘭要出嫁了，傾城便要為其置辦嫁妝，楊沖是蘇瑜的下屬，又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，他的婚禮，蘇瑜自然要在刺史府裏頭舉辦，是以，刺史府開始忙碌起來。

傾城準備了好些東西，嫁衣、頭飾、胭脂水粉，一應俱全。

即將出嫁的夏蘭不時會露出小女兒般新羞怯，傾城不禁幻想，她在嫁給蘇瑜的時候，是否也如她這般模樣？

然而，腦海裏沒有任何與她成親相關的記憶。

她只是從蘇瑜那兒知道，她是他的女人，懷著他的孩子。

想到此，她不免寥落，她的身份地位與蘇瑜相差甚遠，他們曾經是否有過一場正式的婚禮，她也不得而知。

為楊沖置辦婚禮，也深刻提醒了蘇瑜：他還欠她一場婚禮。

他無數次幻想過與她成親的場面，可是現在，他還給不了她獨一無二的地位，所以不能委屈她做小。

夏蘭和楊沖成婚那天，奉傾城和蘇瑜為主婚人，在他們面前叩謝天地。

蘇瑜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希翼——她在羨慕夏蘭。

他的內心更加自責。

夏蘭成婚後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了，每日都會提前從藥鋪回來，提前為楊沖準備好飯菜等他辦公事歸來，小兩口生活得幸福美滿。

蘇瑜向來不準她進廚房，生怕廚房的煙火灼傷她，可是近來蘇瑜總是很晚才回來。

她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，所以蘇瑜才很晚回來，她便學著夏蘭，不聽劉阿婆的勸阻也要為蘇瑜做飯，結果剛進廚房廚房，還沒靠近竈臺，蘇瑜就沖進廚房將她揪了出來。

蘇瑜用微惱的語氣對她說：“我不是說過不準你進廚房的嗎？你把我的話當什麽了？”

她抿著唇，淚花在眼眶裏打轉，轉過頭，無聲無息地回房，反鎖住房門。

蘇瑜無奈地站在她房外，不知說什麽好。

劉阿婆看著這一切，搖了搖頭，對蘇瑜說：“隔壁的楊夫人每日都為楊統領做飯，楊統領每日早早歸來，而大人近來早出晚歸，夫人這樣做，無非就是想大人早些回來。可是大人你卻……哎！”

蘇瑜不停地在門外給她道歉，許久，她終於將門打開，投入他的懷中。

“我不允許你靠近火，是因為你從前被火傷過。你也不必學著夏蘭了，以後無論有多忙，我都提早回家。”

163.告密

他從來不將任何不快帶給她，可是睡著的時候，他的憂愁會不自覺地表現在他緊皺的眉宇間。

她微微嘆息，伸手為他撫平。

冬月，寒風淩冽，呼呼地吹著涼州空曠的山野，荒涼無比。而此時的曜京卻冬陽和煦，萬裏無雲，若不是樹葉子已經掉得幹凈，空氣裏少了幾分水汽，定會讓人誤以為現在還是夏天。

“晴雪，你再吃這個，這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菜了，可有想起些什麽？”君華夾著一塊翠綠的薺菜雞蛋花送進面前女子的口中，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的反應。

她目光呆滯地凝視著他，而他卻始終以為她看不見。她看到他目光中的期翼和溫柔，這樣的眼神他不曾施舍給過她，只因她換了一副與那人一模一樣的面孔，他便給予了她這麽多從前她所渴望的溫柔。

他無聲地嘆了口氣，他怎麽忘了？她看不見，也聽不見。

失去過後，重新獲得，她顯得更加地珍惜她了，他擔心素素照顧不好她，便親自照看她的生活起居。

素素在一旁看這，只覺得晴雪不是晴雪，哪怕她的容顏沒變，身上的氣味也沒變，但她比從前更安靜了。如果是因為她失去了光明和聽力才會這樣，她亦不能理解。

君華看了看外頭的日光，起身對素素道:“我該去上朝了，你好好照顧晴雪，要是出了什麽事，拿你是問！”

“是！”素素只覺無辜，這位“晴雪”完全與從前的她是兩個人，亦不喜歡她親近，而她又瞎又聾，叫她如何能伺候得好？

殊不知，素素的這些表情都被她看在眼裏。

“素素，我不管你以前與我的關系是怎樣的，但是，還請你記住，你是一個下人，就應該盡到下人的本分，不要胡亂地猜度主子的心思，否則，後果會很慘！”

素素心裏一驚，這哪裏是晴雪會說得出來的話？她可以確定，她一點沒有瞎，也沒有聾，只是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躲過了太醫的診探。

退朝後，蘇堯將眾皇子都召集到養心殿。

“父皇，您召兒臣等來，是為何事？”眾皇子齊聲問。

蘇堯苦惱地揉著太陽穴，眉頭深皺，這一瞬間顯得老了許多，“這是北疆可汗著人送來的書信，你們看看！”

說罷，將硬封殼的書信丟在地上。

蘇君華跪得靠前，拾起書信一覽，唇角微微禽起輕蔑的笑。

“五弟，你笑什麽？”

蘇澈見父皇為了這封信愁眉不展，而蘇君華竟然敢笑，著實令人不解，也瞅了書信一眼，他著實沒看出什麽來，有點八竿子打不著腦袋的模樣。

“父皇，我曜天兵強馬壯，但凡北疆有反心，我們也無需畏懼！”

蘇堯微怒：“打仗，哪有口頭上說的這麽容易？南疆一役，我曜天損兵折將，北疆的鐵騎亦是強大，若是硬碰硬，我曜天也討不到什麽好處！”

“信中語氣猶豫不定，兒臣肯定，北疆可汗定不會在此時出兵。”蘇君華的語氣很是肯定。

蘇堯有些疑惑：“你何以肯定？”

“北疆可汗向來很有主見，定不會輕易受人挑唆就貿然出兵我曜天，這封書信表達的不見得是可汗的意思。只要父皇回信一封，邀北疆可汗到曜京同慶新年，看他的反映如何便知。”

蘇堯眉頭一展，心中自有了主意。

眾皇子跪安不多時，蘇堯便寫好了書信，讓王大監派人快馬送往北疆。

十二月初，曜京的第一場雪下了，蘇堯一如既往移居靈兮閣。

閣外梅花初綻，香氣清淡，但那血一般的紅色與雪的潔白交相輝映，甚是耀眼。

蘇堯凝視著梅林，林中寂靜，再沒有了昔日蹁躚的身影。

王大監雖是無根之人，但跟了蘇堯多年，每年都看著蘇堯睹物思人，不禁關懷：“陛下，憂思傷神，為了曜天蒼生，您要保重龍體啊！”

蘇堯揮了揮手，示意王大監退下。

王大監欲言又止，終是往後退了許些。

一陣風吹來，樹上的雪花紛紛揚揚灑下，如煙如畫。

蘇堯的眼中充滿齊虛脫，似在等待著什麽，然而，直到風停了，雪停了，梅林中也沒有出現任何奇跡。

“陛下可是想看驚鴻？不如傳白姑娘入宮給您表演吧！”此情此景，王大監想起了去年白晴雪跳的那一支驚鴻，著實與這靈兮閣已故的主人太過相似。

一提到白晴雪，蘇堯稍稍回了神，“白晴雪不是失蹤了嗎？什麽時候找到的？”蘇堯的手指輕輕敲擊著龍座的扶手，若有所思。

“陛下有所不知，因著白姑娘回來，睿王妃生氣走了，據說……據說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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